中国的商贸富国政策和思想研究概论

王茹芹会长

本次《货殖论坛》主题“中国的商贸富国政策和思想”，是一个内容十分丰富而深刻的课题。把商贸发展同国家富强紧密联系在一起，研讨古今中国的当政者和改革家们如何通过政策引导使商贸更好地推动国家走向富强的思想和实践，总结中华民族的治国智慧和爱国情怀，揭示商贸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的社会特征和力量，是一个既具有理论意义，又有实践意义的课题。

商业政策是一定思想支配下的产物，代表国家发展商业的思想和主张，决定商业发展的方向和方式，是推动商业发展进程的重要力量。运用历史学、经济学、社会等多学科的研究方法，以“富国”为切入点考察古今商贸的政策和思想，有利于认识商业政策对国家富强进程的推动作用。通过对顺应时代变迁而不断演变的商业政策的考察，有利于准确把握国家发展商业的思想和脉络。中国在封建社会初期，社会上出现了大批自由商人，他们以经商优势获得了丰厚的商业利润，有的成为富商大贾，随之社会上出现了弃农经商的倾向。为此，统治者既要维护自然经济制度，巩固好统治之本;又要发展商业，以商富国，从而制定并实施了一系列具有时代特征的商业发展政策。在中国商业政策史中产生深远影响的主要有两大类商业政策：一类是解决商业与农业关系问题的重农抑商政策，另一类是解决官营与私营关系问题的商品专卖政策。

随着国家不断富强的历史进程，抑商政策的实行和退出循环往复，总体呈现出一条由抑商转向重商的演变过程。在封建社会初期，战国商鞅在变法中提出了重农抑商的主张，一方面遏制当时社会上出现的弃农经商倾向，以稳定农业发展;另一方面抑制私商过分膨胀的发展势头，通过发展官商把商业利润集中到国家财政。重农抑商政策的实施，对抑制豪商兼并、维护小农经济、巩固封建制度、维护国家统一发挥了积极作用，对当时社会发展具有进步意义。后来随着商品经济发展，汉代时期出现了农商并重思想，宋代出现了工商皆本思想，明代出现了厚商思想，清代出现了利商思想。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由于发展阶段不同，出现的商业政策由抑商向重商的演变过程，反映了改革家们大胆创新政策，以改革求志、以改革图强的意志和精神，凸显了商业政策的历史价值和社会意义。

中国商业史上的专卖政策是在私营商业兴起后产生的，是国家调节官营和私营关系问题的重要商业政策。专卖政策盘根错节，内容丰富。春秋齐国管仲在中国历史上首创“盐铁专卖”制度，实行“官山海”政策，把商业上升到富国的地位。西汉桑弘羊，在盐铁官营基础上推行酒类专卖，创设均输法，开展平准业务，把盐铁专卖政策和防御匈奴政策紧密结合起来，以盐利修长城、防匈奴，成为西汉政府的基本国策。唐代进一步发展盐铁专卖政策，刘晏首创民制、官收、商运、商销行盐就场专卖制，在官营主导下调动了私营的积极性，获得了丰厚的盐利。唐大历元年（766年），东南盐利收入一年只有四十万贯，779年时盐利收入达六百万贯，创下了“天下之赋，盐利居半”的历史。南宋的商品专利制度进一步扩大，实行盐、茶、酒、矾、香五项专卖政策，专卖收入一年达四千五百万贯，占国家财政收入百分之七十左右。明代盐、茶的专利政策影响较大，因军需实行盐引制度，盐商地位空前“显赫”。随着商人地位的日渐提高，出现了区域性商帮，经营盐粮茶的主要是徽州商帮与山西商帮。清代盐专卖制进一步发展，出现了官督商销、官运官销、民运民销、官运商销等多样形式，乾隆年间实行裁盐课、平盐价;免灶课、添薪本等政策，食盐的商品流转在市场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盐业繁荣构成城市繁荣的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城市商街纵横、商号荟萃。商业专卖政策在数千年间，直至今天持续发挥作用，形成深层而持久调节官营和私营关系的重要力量，持续不断地将商业发展推向新水平,兴盛了商贸，充盈了国库,稳定了社会，富强了国家。

在中国商业政策史中，除以上两大类政策之外，还有运河漕运、中西贸易、海上贸易、朝贡贸易、互市贸易、民族贸易、税赋等各类政策。在商业政策和商人智慧共同作用下，出现了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郑河下西洋、万里茶道等对外贸易文化，成就了汉唐盛世、康乾盛世等伟大时代，使中国商业发展水平长期居于世界前列。

现在，世界各国之间的商贸往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入，以商富国、以商联天下己成为世界各国治国理政的统一意志，也成为世界各国基本国策的核心内容。中国正在借鉴“丝绸之路”历史文化，以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建设“一带一路”国际大通道，使国家间互信、互通、互补和共同繁荣。2019年，中国外贸进出口总值达到31.54万亿元人民币，持续保持了全球货物贸易第一大国的地位。中国商贸发展的趋势已经引起了全世界的广泛关注，近年来出现的以国家利益为前提持续升级的中美贸易摩擦，也充分显示了经济全球化中的中国商贸影响力。因此，推进中国的商贸富国政策和思想研究，是中国商业史学会一项刻不容缓的重要工作。

今天的论坛，标志中国的商贸富国政策和思想研究正式拉开了序幕。只要我们在商业政策方面和在对政策起指导、支配作用的商业思想上面下功夫，清楚了国家发展商业的思想和政策，那么对商业实践活动的认识就更加正确、更加全面、更加深刻。当然，古今世异，事过境迁，适用于当时，未必能行之于今时。列宁《在评经济浪漫主义》一文中曾说：“判断历史的功绩，不是根据历史活动家有没有提供现代所要求的东西，而是根据他们比他们的前辈提供了新的东西”。对各个时期商业政策做历史的、客观的辨证分析，研究实行政策措施的背景、目的、过程和步骤、作用、影响，分析商业思想发展的历史脉络与变革政策的创新精神，提取合理的思想内核，揭示不同历史阶段商业政策的进步性和局限性，总结商业政策对社会发展的推动力，进而构建中国商业政策文化体系。这就使商业政策史不仅具有历史价值、社会价值和学术价值，还具有重要的实践价值。